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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3月7日 星期三

荒野

做了一個夢

手上有一本很有歷史的百科全書,裡面有許多新頁,也有許多很舊的紙張。

隨意翻閱,看到用我的名字寫著對父母教養的看法,底下有一行字,寫著他人不以為然的批評。我一邊興致盎然翻閱這本百科全書,一邊記得要翻回這頁回應那行字。

想要再翻回那頁時,卻找不回來,反而翻到了我自己的故事。看到很多自己過去的圖像,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公開的,感覺鬆一口氣。不會再有人誤會我。

想再翻回自己的故事,卻又找不回來。有些圖像卻讓我不得不停下來。那是個荒野,裡面有許多小孩與青少年。小孩的下體都在流血。那裡有老人,但他們看起來像怪物,只要小孩照顧他,而不願照顧小孩。

我一邊翻著,一邊想,小孩子究竟要如何逃離那片荒野,在荒野中要在哪裡找到食物。書消失後,我也跟著醒來。

有種恍如隔世的哀傷。我知道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的夢。理解自己已不再是困難。新舊雜陳的百科全書,就是我的內心。我關切著人怎麼對待小孩,所以我寫了那些字,招來批評,我打算繼續跟批評者爭辯時,我跳入了自己的過去裡。

過去我有個不可解的冤屈,那就是我被性侵、被傷害,但我的父母看不見我。他們還寫了書,告訴所有人,這是幸福快樂的家庭。當每個人都在說謊時,事實本身就是革命。我為我的人生與事實公開在百科全書上,感到鬆一口氣。

然後我看見悲劇,看見小孩子受到傷害,清楚的像是書本中的圖像。我最近在畫一個繪本,是關於被性侵的小孩。我想她進入了我的內心裡。有些悲劇,當你看的越清楚,悲哀越深。

我想起小時候,隨時計畫著該如何逃家,如何逃出這片荒野。但,荒野之外是那裡?是不是另一個荒野?那是年幼的我無法知道的事。


我已經逃出荒野,但還有無數的小孩在荒野裡。我想著,該怎麼辦。

2016年6月29日 星期三

跟著兔子走


愛麗絲跟著兔子走,一步步走進夢境的深處。夢境深處有個黑洞,究竟該不該跟著兔子跳下去?這是個值得思索的問題。

無論任何動機,有些事情我們選擇忘記,讓日子感覺好過一點,但身體幫我們記錄了經歷過的一切,並在夢中喚醒你真實的自我。遭逢真實的自我時,疑惑、徬徨、恐懼無法迴避,甚至帶有一點現實中的荒謬感,但在夢裡,沒有人可以逃避自己與自己的對話。

受了傷的孩子,會害怕自己的夢境,因為我們在夢中無法迴避烙印在我們心靈深處的傷害。這種每天不斷重複的恐懼造成尚在成長的孩子深刻的焦慮與傷害。

如果說惡夢有比賽的話,我說不定可以得到冠軍(很難說)。雖然惡夢不是件甚麼值得自豪的事,但它在我人生中過於頻繁,使我不得不去面對。

我開始扭轉惡夢的感受,是從我開始努力命名人生中無名的痛苦開始。兔子帶著我走進無盡的夢空間,而夢境裡記錄著我重複而恐懼的感受,那段時間裡,每天起床我努力做著夢的筆記,試著回想那些難以理解的劇情和對象,一字一句寫下來。

幾次之後,有些事出現了一些我難以預期的發展,最明顯的是我日常的感受與夢境的發展明確的結合起來,而夢裡的隱喻也說明了我不同階段的困難與進展。夢境就如同一本清晰、豐富而神奇的指引,帶領我走向心靈的深處。

《不再沉默》的內頁第一張圖,是類似夢敘事般的紀錄,它象徵著我的精神結構。夢裡我常在一些固定的結構裡面打轉:從最上層的是貓獅子的形象,左邊是吉米,右邊是夢的守護者。結構的中央是成長中的我拿著紅色的汽球,背後則是陪伴我成長的痛苦。左邊是每天出現在我夢裡的龍(恐懼),右邊則是騎著摩托車的貓獅子。下方是看似流動,實則靜止的時間。

在這本書的第四章,我試圖說明夢在我復原之路上特殊的意義。



《不再沉默》夢

「許多感覺敏銳的兒童或青少年,會有一個相似的夢:自己是具死屍,而家人正在埋葬自己,或者家人就是殺死自己的兇手。這夢境呈現了小孩在極需關注與安撫的情況下,主要照顧者卻忽略或漠視兒童的身、心需求。兒童無止境的焦慮,在夢中轉化為如死屍般被活埋的意象,而活埋(或殺死)自己的,正是兒童日常生活中,不可迴避的主要照顧者。

夢境以象徵和隱喻的手法再現日常生活與回憶中的困境,其中之一的目的,在向意識傳遞重大的訊息。通常,這些訊息都與心靈的整合有關。若能深入理解自己的夢境,便有機會深入理解自己。心理大師榮格說:「沒有無意義的夢,只有不理解夢的人。」

曾經有創傷經驗的人,時常會試圖將這些不好的感覺與回憶壓抑與隔離,而壓抑的結果,會使自己的意識與內在的心靈失去連結,造成身、心不統合,以及痛苦及疏離的感受。夢境喚起失落心靈的困境,同時也創造重新理解內在心靈的機會。

惡夢並非只是單純的惡夢,它同時在傳遞訊息,讓自我與恐懼的內在因素有正面對話的機會。

心靈的創傷會使人生病,但同樣的,心靈也具有復原的能力,但是,你/妳必須相信它的努力。

幼年的我,每天都被惡夢所困擾。因為惡夢過於頻繁地發生,讓我不敢入睡,也睡眠不足。我得不到心理上的支持與幫助,直到某天,我從電視的卡通裡聽到幾句話:「我知道我在做夢。這是我的夢境。我的夢裡沒有人可以傷害我。」這個認知對幼年的我,猶如石破天驚,給了我龐大的鼓舞。

我帶著這樣的信心,成功擊敗了幾次重複出現的惡夢。雖然惡夢在我成長歷程裡並未消失,但我得以重拾部分的信心。

當時,我並不理解,我因為每天重複出現的惡夢,而指認出夢境運作的模式,也就是夢兆。指認出夢兆的存在,讓我在夢裡,明確地意識到這是我的夢,而放膽進一步試圖和惡夢對抗、互動及溝通,同時也是與我的內在心靈對話。

這件事對當時的我減輕焦慮有明顯的幫助,但我仍無法改變與對抗扭曲的外在現實。

二十多年前,我曾做一個惡夢,它給我非常真實而強烈的感受,所以我一直記得。
夢中有幾隻猩猩,要從原野走上山坡,山坡上有巨大的帳篷,猩猩們要走進帳篷入口。入口有兩個守衛,手上拿著槍,不讓猩猩們進去,守衛後來用槍射死了其中幾隻猩猩。當我看著猩猩的屍體從山坡上滾下去,感覺一部分的我也死去,我那時感到異常地哀傷與憤怒。沒被打死的最後一隻猩猩憤怒異常地舉起巨大的拳頭,將兩個守衛打成肉餅。

我在驚嚇中醒來,感到異常痛苦與哀傷。

這是個述說我與父母之間關係的夢。當時風行一時的漫畫《七龍珠》,其中有一段劇情是,主角在半夜變成巨大的猩猩,踏死照顧他的爺爺。年幼的我,對這段劇情感到相當震撼,因為我從未想過小孩有力量可以「踏死」他的主要照顧者。

猩猩在此悄悄地進入我的夢境裡,但這並非關鍵的因素。直到我在父母的新家,理解到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接納我的恐懼和情緒時,我的父母成為在我夢中,禁止我進入帳篷(更廣闊的心靈領域)的守衛,並且成為殺死我真正本能與感受(猩猩)的人。

他們殺死猩猩,猩猩也殺死他們。我們之間關係的緊張,毫無迴避地展現在激烈的夢境中。當時的我,並不懂猩猩與守衛的殺戮在我夢中的意涵,但我深深為死去和倖存的猩猩感到哀傷。

在我寫這本書時,我三十五歲。我第二次夢到猩猩再度造訪我的夢。

當時,我和家人面質已過了一年多,我也選擇不再跟他們見面。我的復原之路正在向前邁進。夢裡,我正在和太太及她的家人逛夜市,愉悅與安全的感覺籠罩著我。突然,一隻白色的巨大猩猩出現在城市裡,所有人都恐慌著爭相避難。我帶著太太和家人到學校裡避難。

我們躲在狹小的走廊裡,比建築物還巨大的猩猩無法進到學校裡來,牠便在學校中央的草皮坐著,似乎在等待什麼。

我試圖用繩索綁住牠,但牠一點也沒感覺,對牠毫無影響。但我知道牠在找我,我感到很害怕。我從走廊的圍牆偷看牠,牠也看到了我,我趕快縮在牆下,避開牠搜尋的目光。

然而,神奇的一刻發生了。猩猩跳進了我眼前狹小的走廊。在跳躍的過程裡,牠緩慢而優雅地變形,縮小成為一隻長毛的大白貓。

長毛貓優雅地降落在我眼前。牠轉過頭來,清澈而深藍的眼睛看著我。我知道我再也無法躲避。

這是一個神奇的轉化之夢。夢裡,我和失落已久的自己再次相遇。

所有的關係及外在現實條件有了一定程度的處理和穩定之後,在我不經意的快樂感受裡,過去倖存而被我遺忘的猩猩,再次來找我。

我年齡變大了,牠則變為一頭巨大而莊嚴的野獸。我怕牠,牠就是真實的我。接近三十年的歲月裡,我從來不敢去想牠的存在,而牠也就隱藏在我心靈深處,守護著我。

當牠來找我時,世界被牠改寫了,我認識的舊有秩序全然崩壞了。我在顫抖中四處逃竄,深怕真實的我,找到逃避的我。

我不敢看牠的眼睛,我躲在狹小的建築裡。

但,最終發生了我自己完全無法意料的奇妙變化:猩猩變形為貓,過去狂暴而令人恐懼的象徵,轉化為優雅而靈巧的意象,跳進我躲藏的空間,並告訴我,我不需要再逃避自己了。

這個夢,發生在我釐清與學習處理我人生中重大的傷害之後,也代表著,只有在努力面對這些困難之後,轉化的感受,才有發生的可能。」

我夢中的守護者:白色猩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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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2月6日 星期六

夢裡家裡人的說話我聽不懂,聽起來像是吼叫,又像是細語,我看不到他們,尖叫聲讓我很緊張。在空白的房間裡,有一台電腦,我要打一封信,去向陌生人換取我的生存。面對電腦,卻發現我不會打字,也不會說話。很多感受表達不出來,只能持續焦慮。我不想去客廳,我聽到他們在叫我名字,但聽起來像是寄生獸般的低吼,我看不到他們,但我知道他們不是人。

窗外傳來急切的拍打聲,碰碰碰,打開來是一個熟識的朋友,他驚恐的表情要告訴我一件事,我心跳急速加劇。我聽得懂他說的話。他告訴我後巷有人有槍,接著我就聽到淒厲的尖叫聲和槍聲,我告訴他,你趕快走,他就消失了。我關起窗,突然驚恐的記起通往後巷後門不知道有沒有關,檢查之下,兩扇門,內門沒關,外面的鐵門已經關了。

我不想走出房間,房間外是野獸般的家人,後門外等待我的是死亡,我被困在空白的房間裡。我在這時候醒來,我發現我在哭。這不光是個夢,這是個回憶。這個回憶呈現的是我在一個極端緊張和危險的環境下成長,而當時我還不懂語言,我只記得很多人在尖叫。誰保護了我,我看不到,但他也無法帶我走。

在《哭泣的小王子》書裡,很多人在說完他們童年的經歷之後,會很緊張的再問作者一句:「你懂嗎?」「你了解嗎?」身為一個敏感於觀察的治療師,作者認為這是在傳達某種深刻的訊息。這個訊息裡傳遞的,是求助者當時童年的環境生存條件過於嚴峻,讓他們即使只是說出來,也會害怕別人以為他們瘋了。但瘋的並不是無辜的小孩,而是照顧他們的大人。

另一個夢裡,回到我童年被性侵的老家巷子裡,又是大人聚餐的時候,每個大人只是看看我,笑笑我,但沒有人真的知道我的困難,即使我已經向全世界公開,他們也只是假裝不知道。我離開那個恐怖的地方,走到一個沙漠的遺跡裡,為了哀悼我所失去的,我開始哭泣,哭泣的能量之大,讓我開始飄離地面,向藍天浮了起來,睡夢中,有另一個清醒的意識告訴我,我現在不只是在睡夢中哭泣,我在現實中的身體也在哭泣。慢慢的,我降落在一個沙漠的緩坡上,平復我的哀傷。

回到我的家,發現電腦裡被家人安裝一個監視程式,讓我異常憤怒,我用那監視程式,去尋找獨立媒體裡的一篇新聞評論,那篇新聞是關於一個女人在火車上被一群惡棍強暴,最終那個女人殺光了那群惡棍。那新聞的評論是那麼多人注目,所以有一個火紅的標誌,我把那標誌用電腦傳給家族裡每一個人看,每個人都裝作沒看到。那標誌化做一雙火紅色的鞋子,我知道我穿上那雙鞋子之後就會死,我心甘情願穿上,並全身著火而死。他們還是沒有一個人敢接近我。

每個被長期虐待的兒童,都被長期以謊言控制,那些本應該是給予愛與保護的角色,卻不斷給予虐待與傷害,並以謊言包裝,讓天性尋求信任與關懷的兒童充滿矛盾的資訊,卻在嚴苛的生存條件下不得不內化、合理化這些謊言。這些謊言帶給我們不斷延續的傷害,直到我們能認清謊言的存在為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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